黎穎瑜 - 等待是人生的必修科|知瑜之樂

誰藐視這日的事為小呢?以為是最平平無奇的一天,清晨醒來,卻遇上人生的重要一課。

四月十二日早晨,工人姐姐在奉上早餐時,告知她徹夜未眠,因為她菲律賓的家鄉怡朗市(Iloilo),正被颱風「鯰魚」帶來的豪雨所淹浸,水深及腰。「大雨嘩啦嘩啦下了一整夜,至今未有停止的跡象,家中飼養的豬隻有可能全部被沖走,小兒子的住處比較低窪,我尤其擔心他的安危……」她解釋道。

幸福都相似,辛酸各不同。工人姐姐來自菲律賓,那裏擁有非常豐富的天然資源,不過也飽受地震與颱風的困擾。正如不少離鄉別井,到外面打住家工的人一樣,她的人生際遇,不無坎坷。二十幾歲時,為了幫補家用,隻身到了黎巴嫩當女傭。當時,她的兩個兒子尚在牙牙學語。幾年後,她與分居的丈夫離婚,兒子則交由外祖母照顧。雖然今天兩兒已經長大成人,她依然將每月的薪酬全數用作供養他們。不過由於長期缺乏相處,母子之間的關係生疏。「哥哥居住的地方不受影響。可是我整晚也聯絡不上弟弟,未知道他此刻是否安全。」

眼前的工人姐姐經過了一晚的通頂,加上對家人情況的擔心,一定累壞了。我着她放下手上的工作,多點歇息,無論如何也要好好照顧自己。她謝過我的好意,回說自己根本無法休息,認為繼續日常工作的安排更為合適。

這天,她一方面將家頭細務處理妥當,同時一直電話不離手,嘗試致電弟弟,又不斷留意風暴消息,更不時向我說明事態的最新發展。

大雨一直下個不停,水位還是繼續上升,當地多個地方更出現塌橋和山體滑坡,使災民舉步維艱。

等待本來就是人生的一大考驗,尤其當我們無法預知結果時,等待就顯得更漫長、更難熬。面對天災,我們幾乎甚麼具體行動也做不了,更何況正處身幾千公里以外的地方。工人姐姐雖然一直掛心家鄉的情況,卻大體能夠保持平靜。為免添煩添亂,我也盡量保持安靜,希望默默的守候能夠為她加添力量。

差不多中午時份,終於傳來一個好消息:有鄰舍輾轉為弟弟報平安了。來到下午約四、五點,豪雨終於止住了,母子二人也成功聯絡上。原來弟弟帶着豬隻,安全地到了高處避水。得悉情況後,我們都鬆了一大口氣,來個深深的擁抱,一切盡在不言中。

等待的一大功課,是安靜地接納等待的現實和必然性。我們常說要為最壞的作出打算,同時期待最好的結果出現。這道理並不深奧,實行起來卻一點不容易。假如吉凶未卜的是我兒,我肯定做不到工人姐姐一半的冷靜。

一向為我家女傭超高的工作效能而感恩,原來在她身上學到的不但是勤快穩妥的工作態度,更是處變不驚的人生智慧。
黎穎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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