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紀豪 - 脆弱的力量 | 無名指

無名指

譚紀豪

2025-06-07 02:00 HKT

生活專欄

內容

　　坦白說，我沒想過上周在西九看的《無涯之軀》竟如此震撼。

　　這個節目由法國夏約宮國家舞蹈劇院製作，卻很難稱之為舞蹈，全場10位演出者除了一個攀岩者，其餘皆為雜技人。有喜愛舞蹈的朋友溫提：「不過是場馬戲表演。」而我作為一個攀岩愛好者，卻被海報上那純白岩牆吸引住，很想看看編舞家如何演繹攀岩的舞蹈性。

　　運動攀登中的抱石（boulder）講究岩點上平衡和重心轉移，且經常要以腳尖穩定在岩點，被譬喻作「牆上的芭蕾」。以往也有過舞團把抱石之美呈現於舞台，但《無涯之軀》要表現的偏偏是它的「醜惡」。攀岩者面對岩壁自覺渺小卻又想超越，孤獨地站在生死邊緣，對自己的身體信任又懷疑。

　　《無涯之軀》法文原名Corps extrêmes直譯為「極限之身」，有極限運動員探索身體的含意，而官方中譯名則提供另一角度去細味，從「極限」到「無涯」的自我超越，靠的竟是「脆弱的力量」。

　　走繩運動員（highliner）高空上步步驚心，他們也畏高，害怕掉下來粉身碎骨。極限運動通過身體探索人性的軟弱，在微妙心理活動下，脆弱轉化成力量，完成超越。

　　攀岩和走繩都是單獨面對自己，雜技表演卻有時要把生命交給隊友，沒有一塊骨頭是完整的雜技人像斷線風箏般飛出去，隊友接不住便往地上摔。在空中那一瞬間，他們內心經歷了甚麼？連恐懼都來不及？還是時間延長，情緒拉滿？

　　看完《無涯之軀》翌日，我如常去岩館抱石，單腳站在岩點要翻過一大volume時，有那麼一點害怕，卻又出奇地平靜⋯⋯

資深唱片人兼樂迷
譚紀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