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評】《虛無》隱喻美國種族歧視猖獗 神秘怪物源自克蘇魯神話？雲海、恐懼鳥解讀各不同
《虛無》（Nope）表面上說的是一個生活在西部、以馴馬為生的黑人兄妹遇上太空船的故事，這主題重燃了觀眾在80-90年代對外星文明充滿好奇和熱情的那團火。同時，電影也有「裡」的一面，Jordan Peele是當今影圈其中一位將符號學融入影像跟故事而玩得最出神入化的導演，觀影過程中很容易令觀眾出現很多聯想。也因為如此，他的電影不可以用一般電影邏輯批判，而是令人逆向思考：為何導演要這樣安排？他背後想表達甚麼？然後100個人便有了100套理論解讀，這正是《虛無》好玩之處。
影射社交網絡生態 太空船像牛仔帽
因為電影涉及符號學，潛藏著很多的影射與隱喻，因此網上解說數若繁星。像台灣社交媒體影評人香功堂主便認為電影影射社交網絡生態，黑人男主角OJ Haywood（Daniel Kaluuya飾）（題外話，他很像NBA著名籃球明星Nick Van Exel）所居住的空間「四周裝設無數監視器，正是你我生活環境的縮影：隨時在拍攝，也隨時被監視著，而且是自願被觀看。資訊即是力量，用以獲取群眾的關注，但別忘了，天上有一隻龐然怪物（社交軟體）躲在雲（端）中，監看著每一個人，決定著誰能獲得資訊（或允許資訊傳遞），誰要成為犧牲者（外星怪物能夠讓電器短路，像極社交軟體對關鍵字的掌控，決定哪些訊息能被看見，哪些訊息可以被阻斷）」。另外亦有外國媒體指出那艘太空船其實象徵西部牛仔的那頂牛仔帽，他對身為黑人的男主角及其妹進行侵略，就是代表西部牛仔文化一方面既容不下黑人，甚至想將其侵蝕、消除，令其被世界所遺忘。
黑人對美國西部牛仔貢獻
電影開初，OJ跟妹妹來到荷里活電影片場，妹妹在介紹自己時提到：人類史上第一部以攝錄機攝製的影像正是一位黑人騎在馬上奔馳，而那位黑人正是其曾曾祖父，但卻從來無人記錄過這位黑人的名字。這一段戲暗示了「黑人牛仔」在美國影視以至歷史上被人消除並遺忘的情況。歷史資料顯示，1860年代美國黑人大約佔全美國總人口的20%，南北戰爭後，許多脫離奴隸制的黑人確實向西部遷移，尋找新的發展機會，因此黑人牛仔其實是美國歷史上不可或缺的一個重要版塊，不過在荷里活電影中一直鮮有被提及，直至2010年奇連伊士活的《豪情蓋天》（Unforgiven）以及2012年昆頓塔倫天奴的《黑殺令》（Django Unchained）才成為主角，才開始被描述。而Jordan Peele的《虛無》便是再一次喚醒大眾對黑人牛仔文化的記憶，就像片末妹妹聲嘶力竭地叫了一句：「不要欺負我們的家族！」，還有OJ以非常雄糾糾的神態騎在馬上，對應他的祖祖父的那個片段：黑人對美國西部牛仔的貢獻，不應亦不可被忽略、活埋、吞噬。
雲海：反宗教反上帝的潛台詞
關於美國白人與黑人之間的歷史問題，本地著名靈異及外星人研究者、香港神秘學家雲海也有相近的看法。香港上映《虛無》時，電影公司特意邀請雲海為觀眾解讀，他認為電影是「反映美國爭議性最大的黑人案件及反宗教反上帝的潛台詞」，太空船象徵著西方世界所認識的上帝，而上帝一直躲在雲背後。如果我們以此說法再演繹的話，太空船「吸收」白人就像在令人信奉並敬畏祂，至於主角的兩兄妹就是為了逃脫祂的「魔掌」而疲於奔命。（要進一步了解雲海對電影的解讀，請前往他的FACEBOOK專頁）
電影戲名「NOPE」的意思
這樣一來便解得通戲名「NOPE」，因為電影其中一幕，在車廂中的OJ於生死關頭本來準備下車逃命，但他一想到太空船正「憤怒地」覆蓋著他的頭殼頂，最後還是決回到車廂內，很「黑人」帶點輕挑地說了一句「NOPE」。如果根據上述脈絡解讀的話，這一幕彷彿就是黑人拒絕了在美國大行其道、主流中的主流的基督教，如此一來戲名「NOPE」成為了主題便言之成理。（如果相信此解讀，那中文譯名「虛無」的意思便失之千里）
大猩猩影射94年「O.J. Simpson案件」
另外雲海亦提及，電影中男主角的名字「OJ Haywood」其實是影射美國「O.J. Simpson案件」，不過並非以男主角的遭遇，而是電影最初一段出現一隻黑猩猩明星來描繪，牠在進行處境喜劇錄影時突然因一聲巨響暴走，並殺光現場所有人。1994年，前美式欖球運動員O.J. Simpson被控用刀殺前妻及餐館的侍應生兩項一級謀殺罪，而案件最後由於警方的幾個重大失誤導致有力證據失效，基於疑點利益歸於被告的無罪推定，O.J. Simpson被判無罪釋放，帶有白人文化建立的司法制度面對黑人犯罪失效的象徵意味。這種以白人司法制度跟以白人信仰在電影中分別以黑猩猩及太空船作比喻，兩者放在一起比對，讓觀眾深入思考、引發聯想：不管是司法制度還是宗教信仰，對於生活在西方世界的有色人種來說都出現排斥作用，而這種排斥並非單向，而是雙向的。
恐懼鳥：喚醒「克蘇魯神話」的未知恐懼
電影公司同時邀請了於大學讀犯罪學和心理學、專門撰寫DEEP WEB世界的本地作家恐懼鳥為觀眾分析電影。恐懼鳥認為，電影除了回憶美國西部牛仔的拓荒時期，角色中的馴馬／獸師身份也同樣值得探討：「不管是黑人主角還是亞裔（韓國人）那位角色都是馴服野獸動物，他們動機一致：都在『征服未知』，電影有著歌頌人類冒險精神的況味。」至於那隻未知的龐然大物，恐懼鳥則聯想到「克蘇魯神話」（Cthulhu Mythos），克蘇魯是美國奇幻恐怖小說作家Howard Lovecraft創造的世界，描述在宇宙中潛藏著許多不可名狀的生物，與之相比人類總是顯得非常渺小，而所有對神秘未知的探求往往都會招致災難性結局。恐懼鳥認為：「克蘇魯神話的核心思想，是想帶觀眾返回人類原始時期對自然的恐懼，好像原始人看見大海、雷電、狼群時產生的恐懼。原來人類只如螞蟻，世界有更強大、你不能理解的存在。電影刻意不描述怪物的由來，因為牠就是『自然的未知』，然後導演以牠突顯主角群的征服心態。就好像古代人、西部牛仔征服自然，即使面對自然的未知產生恐懼，為了贏他們都要拼命與其搏鬥，這正是人類冒險精神的可貴之處。」
後記：走進IMAX「於渺渺穹蒼下尋找太空船」
雖然擁有千百種解讀，不過導演Jordan Peele曾在一次訪問中稱，他真正想要表達的，是「人們與奇觀Spectacle的關係。」所謂奇觀，就是會引起人們關注、好奇，甚至是不認同的反常事件。而不管是表面的太空船或底裡的黑人西部牛仔文化，相信《虛無》都足夠引起觀眾的高度關注和熱烈討論。最後想說，大家如果想欣賞《虛無》，不妨進入IMAX影院，因為全片以IMAX器材拍攝，而觀眾除了可以欣賞華麗鏡頭和浩瀚影像外，更重要的是：你可以跟戲中的一對兄妹一起「從左至右、從上至下」於渺渺穹蒼下尋找太空船的蹤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