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節│「南丁格爾獎」得主梁偉賢愛心感染子女 義工任務取代家庭旅行更有意義

法國哲學家盧梭：「當一個人一心一意做好一件事情的時候，他最終是必然會成功的。」以「成功」來形容梁偉賢（Walter）這位爸爸，他必然不同意。Walter是一位資深護士，在公立醫院工作超過40年，身為天主教徒，Walter向來有參與義務工作，他於2010年開展香港紅十字會（中國紅十字會分會）的志願工作，多年來走入不同戰亂地區、國家參與國際人道救援工作。剛剛的五月，他成為了第50屆「南丁格爾獎」得獎人之一，是香港歷來第三位獲得該獎項的護士，也是首位獲獎的香港紅十字會義工，如此榮耀，Walter當然開心，但也不及即將做公公來得更開心，一位把時間既給予子女、家庭，也甘心再分與地球上更多陌生人的「男姑娘」，信念只因熱愛醫護工作，亦以「護士之母」南丁格爾（The Lady with the Lamp）常於半夜提燈照顧病人之志為己任，不止為自己子女提燈。

着重家庭凝聚力

於2023年已退休的Walter，家有一子兩女，早就當上爺爺，即將而來的十月就會首次做外公，現在他是澳洲香港兩邊走，全因子女在澳洲，可以多陪伴孫兒，香港就仍然有「長老」照顧，所以Walter跟太太分地分工合作，約半年又調換一下崗位，當然也不忘夫妻相處，這種有效益的家庭相聚方式，既因為Walter隨時會出門，亦因着2003年一場沙士所帶來的衝擊，讓其着重家庭的凝聚力。「沙士病房工作的情境，可說是當護士以來最為難過又難忘的其中一次經歷，眼見很多家庭被無情拆散，情感上的衝擊蓋過所有疲憊，當時要異常小心自我隔離，也有一定心理負擔，只希望一家人平平安安。」

近年大學的護理系非常吃香，亦再沒有男醫生、女護士的定型，可是細數40多年前，Walter由入讀護士學校到實習都是罕見，「同班加上我才兩個男生。」如此熱切，要由中學年代加入香港紅十字會青年團說起。「當時在青年團學到基本護理知識、急救技巧，又有機會到醫院探訪，有感醫護工作會是自己喜歡的行業。」Walter會考成績不錯，本已付中六的學費，卻同時獲明愛醫院護士學校取錄，衡量現實後認為護士學校修畢三年便可就業，而且修讀時有生活津貼「實在太划算」，便走入了護理大門。

爭取時間陪孩子

在護士學校，Walter結識了同班同學的太太，畢業後共同投身護士行列，亦很快組織家庭，護士工時長，自言處身嚴父與親民爸爸之間的Walter，面對三名孩子的教養，早年少不免也講究成績，但隨着在醫院經歷多了，見盡悲歡離合，生死常在咫尺間，不期然待子女越見放鬆，當然不是沒規沒矩那種，只是與其想「考好啲」不如有盡力便可，兩夫婦亦爭取時間陪伴孩子。「最初與太太都要輪班，加上供樓和進修，生活其實有一定壓力，當時我們共同努力，五年便供滿一層樓。」這種目標放諸今天真是難以實現，Walter也坦言當時物價平均，與太太也屬職業穩定，加上護士定時升職才做得到。
兩夫婦同心協力，儲錢又留假，只為爭取時間跟子女去旅行。「我很幸運，可以說和太太、子女一起成長，關係緊密，就算工時長也無阻彼此感情，即使有傭人幫忙照顧孩子，放工後我也會立即回家陪伴他們。」雖然Walter笑自己沒有常常為孩子講故事、砌積木，可是他把家庭放首位，子女還是有看進眼裏，否則今天怎能一家人依然緊貼生活？

踏足戰亂地區

一個在香港當護士的人，因何會孭起背包，如60年代走到非洲行醫的史懷哲醫生般？「2008年有機會參觀紅十字會的海外救援義工服務攤位，想到自己有多年護理知識和經驗，應可於人道救援工作出點力，於是報名，卻待至2010年才收到面試通知，而在日本訓練期間，Walter竟收到前往有武裝衝突威脅的巴基斯坦執行水災後的醫療救援任務邀請，自此開始十多年的義務人道救援工作。「第一次出發時，莫說家人，自己也有擔心，因為掌握不到狀況，加上那時通訊沒有現在方便，要隔幾天才可撥一次衛星電話跟家人通話幾分鐘，每次通話都有恍如隔世之感。」每天有數不清的病人要照顧，Walter坦言每晚倒頭便睡，而六星期的任務結束後，回港與家人共聚之餘，只想再有機會出第二次任務。

三年後，Walter再獲邀到菲律賓，當地受超級颱風海燕襲擊，死傷枕藉，他於災區加入加拿大紅十字會的醫療團隊，參與災區醫院的建設，翌年涉足爆發埃波拉疫情的利比亞，繼而到發生7.8級地震的尼泊爾；就算疫情期間，Walter在海地地震後抵達一線地帶，在臨時醫院擔任護士，近年隨着以色列和加沙衝突加劇，他由2024年6月至今三度前往加沙，在當地緊急戰地醫院提供緊急醫療服務。這些我們在新聞看到的國家或地區，Walter全都踏足了，每次仔女都沒有太多叮嚀，但一句「小心呀」、「take care」已經讓Walter有「心照」的感覺。

筆錄心事 分享真正感受

家中有一個這樣愛做義工的爸爸，子女不多不少也受影響吧？Walter微微笑：「感受到他們不會只顧自己，很懂得關心身邊的人，我也很感激他們體諒，這十幾年我們差不多無再一齊去旅行，因為我的假期全都留來出任務，就算紅十字會這邊沒有任務，我也會到聖德蘭修女於印度的『仁愛之家』服務。」

沒有時常在兒女身邊，Walter不諱言是有所虧欠，就算大女大學畢業，他也只是請三日假，出席完畢業禮又趕返去服務，他笑言「無得唔支持啦，我是爸爸」，然而，人始終是血肉之軀，Walter內心其實有千言萬語想告訢仔女，以及一眾醫護後輩，於是從巴基斯坦返港後，他便開始寫下筆記《尋找生命的意義》（Searching Meaning of Life），記錄自己的心路歷程。「裏面分享了自己的人生價值觀，期望仔女從中了解爸爸的心底話，這是一封爸爸的情書，很多說話都沒有親口跟他們說過。」
多次處身戰亂地區，全靠科技才能讓Walter與家人無縫聯繫。特別是其中一次加沙之行，Walter主力於臨時醫院急救室中工作，傷者一直沒停過的送來，大部分是兒童和婦女，那些斷手斷腳的殘酷影像，就算Walter身經百戰都動搖了心神，下班後立即在家庭群組跟子女太太分享一切。「那一刻自己也需要好好放下心理負擔，子女真的長大了，紛紛給我加油打氣，讓我有充電感覺。」現已退休的Walter，沒打算日日弄孫為樂，倒希望在行得走得又不用計算假期的日子，繼續代表紅十字會出任務。「我想和多些後輩一起去服務，將經驗分享給他們；有時候我會打趣跟仔女說，你們細個我負責帶你們去旅行，現在你們有能力自己去旅行了，那就將quota留給我出門做義工吧！」
說到這上頭去，相信Walter的子女實在不能說不吧！事實他有一個隨時孭起就走得的背包放在大門邊，電話一到，他就可以帶着家人的信任與愛，打開門口走出去。

文：劉佩樺  圖：受訪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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