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解小學生學中文咁難？文言文愈讀愈多 校長：學得其法勿考試導向

當小學生補習中文科蔚然成風，在社交平台不時見到家長上載子女中文科內容艱澀的功課引起迴響 ── 自從高中增加建議閱讀文言篇章，有指現時小學中文科課程以「銜接」中學為目標，許多學校不論在學習文言文的程度上，抑或對其他題型的要求愈趨複雜，其實這是否等同對鞏固學術能力最好？《親子王》走訪小學校長、補習名師，從教育體制內外觀察，微觀這代小學中文課程怎樣影響學習語文的方式。

自二○一七年小學中文課程改革，初小與高小便分別加入二十篇文言建議篇章，按校程於二○二四至二五學年前加入現有課程。現時小學課程被評「愈讀愈深」，正是小學引入不少文言文篇章所致。

指，高年級向來也有選讀文言篇章，大約每學期有一至兩篇；惟現時課程指引要求較以往多，擁中國古代文學碩士學位的他認同，從小學習賞析文言篇章，長遠有利學習中文。「學中文最重要言簡意賅，用字不用深澀，卻意涵豐富，好的文言文篇章、經典正好做到此點。」

吳永雄強調文言文非洪水猛獸，指不少詩詞歌賦、韻文用字優美，教小學生非從說文解字切入，或理解寫作背景、典故及作者生平等，而是透過朗讀認識音律美。「學生年紀太少未必知押韻，但會知道一個字可以有相似讀音已經足夠，同時學會從欣賞角度出發。」

有指現時中學課程改革，增加文言文範文數目致使小學課程亦步亦趨，他反指校本考測題型更影響學生學習文言文進度。「評估影響學習文言文的興趣，要考試便要溫書，那自然衍生壓力，然而純粹以認識多一種文體的角度則沒有這方面問題，因此個人認為建議的篇章不應放入考試範圍，何況現時教育局根本無規定要放入考測。」他補充，平常的校內試屬「促進學習的評估」，從成績改善教學模式、內容，而非篩選學生能力。「你用考測文言文來編班，影響升中派位，對此我不認同。我們不應令學生害怕這種文體，況且中學也不只是讀文言文，現時小學考測根本不是為中學
『服務』。」

教學手法影響學習興趣

吳永雄坦言，未必每位任教中文科的老師也懂得教文言文，指教育局的課程指引未有要求小學生理解文言篇章程度、考測標準，因此教師不能以中學學習古文要求套用在小學生身上。「中學以至大學要學的文言虛詞，是否要在小學已經識界定？」他指，小學生認識古人所寫的文字，不過是希望其具備推敲文意的能力。

他續指，每位學生對中文的感悟不同，學習文言文未必需要先掌握語體文。「細心留意，於文憑試中文科『死亡之卷』，大部分學生都死在白話文上，因為要花很多時間閱讀；其次，也視乎當時考試選取哪個年代的現代文學，用新文學運動，即一九四九年後那些，都是不成熟的語體文，句子冗長，也許你明白每一個字，但組合成句子後卻沒一句看得懂。」

〈岳飛之少年時代〉一文，相信時至今天仍有不少人琅琅上口。然昔日中學課程篇章，屬今日小學的建議閱讀之選，是否有拔苗助長之嫌？「不要將之與考試掛鉤便沒問題。」他任教中文時期，甚至教高小學生韻文平仄，都不是教育局要求的範圍。「我不過是抄幾句古詩，讓學生背誦，甚至講平仄，希望引起學生的學習興趣。」吳永雄如是說。

校本決定學習程度

港澳信義會小學校長何彥輝，與吳永雄一樣任教中文科出身，他憶述自執教鞭開始，即九十年代末，首次經歷中文科「目標為本課程」（TOC）改革，至二○一七年已是三次。說起在小學課程引入四十篇文言經典，他指當局不過建議學生誦讀，教育局並沒有一個標準指明要學到哪個程度。他指所選的篇章不過是早年出版《積累感興 —— 中國語文課程文言經典建議篇章》而來。「有關古文閱讀其實一直在鋪墊，印象中，二○一四年已開始有教師舉辦古詩文教學工作坊、講座。所以，未出二○一七年的課程指引前，不同學校已經推行經典誦讀，只是今次輯錄篇章出來給學校參考。」

他補充，教師按指引規劃不同年級學習的古詩文篇章，至於校本額外加入多少教科書以外的篇章則每校各異，而對學生理解文言文的程度，則視乎教師怎樣應用教科書；至於家長平常添置補充練習，他指教育局從沒有「硬性」要求學習程度，因此題型就算深奧，某程度屬市場導向。「像《世說新語》〈白雪紛紛何所似〉，教育局建議的跟進活動是『吹泡泡』，思考題也不過是問學生：你覺得飄雪似甚麼？是否喜歡吹泡泡？請描述飄雪的色彩、形態及令你聯想起甚麼等……教育局所給予的教材的確如此，其他學校要演繹至多深奧，要訓練學生至哪個程度，那是校本問題！」

過於考試主導

何彥輝表示，初小學習古詩文的教學手法，以具「童趣」為本，與生活息息相關，像〈詠鵝〉談動物，有幾首詩談放風箏。「你能背下來很好，否則，朗讀已可以。待三、四年級，可以簡單了解首詩，作者想講甚麼……作者言志，對小朋友來說都深奧，但可讓他們有概念，古人是這樣思考、做法，好像皇帝寵信小人，不信自己，那種鬱鬱不得志等。」

他舉例說，宋代寇準〈詠華山〉「舉頭紅日近，回首白雲低」乃即境即情之作，小學生無疑未及深入理解作者的情懷。「但怎樣描寫境致，都可讓學生掌握，問題是老師怎樣教及校本決定怎樣考測罷了。」而學習古詩文不是問題，關鍵是學校總以考試主導，影響內容程度，令學生對此文體卻步。「朗讀古詩感受音律，很易琅琅上口及記下來，積累不同詞語、語感，在腦海有不同句子，那是文化素養…… 我反而覺得是自己小學時代讀得太少。」他認同文言篇章較語體文艱深，學生須看註釋理解字意：「大家覺得小朋友學古文難，因為古人寫作並沒有兒童觀，寫的詩詞全不是給兒童閱讀，因此，較難的地方就是篇章言情、言志部分，兒童根本沒有經歷過。所謂文言文難，其實跟文體無關。」

文：羅惠儀
圖：褚樂琪、何健勇、黃頌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