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溢欣 - 還原生活中的浮思泛想｜中新學林
發佈時間：18:00 2025-11-27 HKT
生活上有很多常識都欠缺仔細探討，大概我們總會認同某些事實或相信某種說法，事實也許真的存在，說法或者真的成立，但我們對箇中原因都不了了之。例如下雨天會塞車這一現象，城市人都能理解，但背後的原因卻未必經過仔細考證。是因為雨天汽車意外頻生導致塞車，抑或雨天車速不高以致道路難以短時間內「消化」原來汽車數量？還是雨天大家都匆忙趕着回家而引起擠塞？
我喜歡思考這些原因，偶爾會在網絡世界追尋答案。長大讀書後，讀到「回眸一笑百媚生」的楊貴妃，我對她好吃荔枝一節尤為好奇。史載貴妃好啖荔枝，荔枝生於嶺南一帶，特色是「一日色變，二日香變，三日味變，四日色香味盡去」。在缺乏冷藏技術的時代，唐玄宗為了博得佳人一粲，於是派人到千里之外將快熟的荔枝果樹整棵砍下，沿途置騎快馬送至長安。因為運送途中驛馬使者死傷不絕，聲價何止十倍。史家以外的平民似乎只着眼於這段剪裁而來的軼事奇聞，殊不知漢代已有專門傳遞荔枝的機構，玄宗只是繼承皇室上貢的風俗而已。
近來讀明人唐順之〈任光祿竹溪記〉，寫江南人毫不珍視的竹樹到了京城變了稀世奇珍，富人不惜千金採購，又云「人去鄉則益賤，物去鄉則益貴」，頗得我心。然後想起曾經和張小嫻的一席對話。她是上世紀90年代愛情小說的佼佼者，近年產量大減，言談間我們提到銷量問題，場面頗為尷尬。我連忙說現今在港銷書逾千的作家已是少數，畢竟文化風氣追不上台灣。她微微一笑，說內地閱讀風氣亦盛，在旁的出版社代表呷一口茶，說張小姐過去的一部著作年銷逾百萬本。我驚訝得目瞪口呆，作聲不得。
人離鄉賤，張小姐卻多次應邀到內地擔任講座嘉賓，酬金不菲。以香港為基地的出版社亦在內地茁壯成長，辦得有聲有色。一直錯想出版業只在苟延殘喘，那知舊人舊業在新市場鬧得如火如荼。荔枝、竹樹在北方難以栽種是天性使然，物離鄉貴本是尋常。只是人的生命力遠超植物果種，箇中的變化可能，互聯網給不了答案，也不能單憑常識劃一標準。
到今日，新鮮荔枝在全國通行無阻，北方栽竹亦非天方夜譚。科技改變不了概念，但能夠突破物種界限，然則人倘能因時順勢，切中世道，跨出自身方圓自非難事。
文：林溢欣
作者為香港中文大學中文系哲學碩士，中文科補習名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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