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跌打變骨傷科 中醫製藥診療歷變革

　　本港中醫藥產業近年面對轉型，藥材加工到診療方式皆歷經變革。昔日藥行需自行切片、炮製藥材，如今不少改由內地加工，亦有部分轉變為即沖顆粒劑；傳統跌打醫術也發展至結合正骨的骨傷科，治療病症由體力勞動受傷，轉向因長時間使用電子產品而引致的肩頸腰背勞損。業界期望，在堅守療效與專業的基礎上與時並進，吸引年輕一代關注及使用中醫藥，成為未來發展的關鍵。

「以前橋底有一間『回春齋』，我記得一踏入工場就火光熊熊，有很多蒸爐運作，好像進了一艘火船的地下艙。」繼承祖輩、父輩，經營春回堂藥行的林偉正回憶，「以前的當歸、北芪和淮山也要自己切片；川芎是一整塊的，要蒸軟、放糖，再切片後焙乾。」
　　他提到，早期未有藥片商，全部藥材需要藥行自行處理，「工人『開片』要刨、切、洗，動用很多人手，但那時香港人浮於事、工資便宜，這個行業就可以做。」改革開放後，有香港藥材商人到內地設廠，製成飲片，「很多藥會先加工、切片才運來香港。」
堅守「配藥」環節重視療效
　　店內過去亦有售山草藥，但隨着市場變化，這類產品逐漸減少，甚或由菜檔兼營。即使時代轉變，店舖仍保留配藥與代客煎藥服務。身為註冊中醫的林偉正強調，要讓中醫行業繼續走下去，需要堅守「配藥」環節，「因為不配藥，療效往往不明顯。」他形容，現時本港「將多兵少」，「做中醫的人很多，但肯做配藥和炮製的人很少，而中醫最重要是療效。」
　　始於1950年代的曾福記藥行，同樣見證本港中醫藥發展的變遷。其第三代傳人曾思源分享，「以前較多港人用中藥材，現在使用中藥的人口一樣多，只是模式轉變了。」他提到，業界開發了不同模式的中藥，例如中藥材顆粒，將中藥材煲成湯劑，加以輔料，煮成濃縮版的中藥顆粒，「像即溶咖啡，方便市民直接用熱水沖開喝藥，這是新時代的轉變方向。」
　　過去，本港中藥行有不少出口生意，曾思源說，「以前移民潮的時候，有華人到美國和加拿大開藥材店，外國沒有種植中藥材，都是由香港這邊出口過去。」
　　他提到，以往每年約出口12個40吋貨櫃，但近年情況明顯下滑，只剩下6至7個，近兩年因貿易環境調整較快，進一步減至每年僅出口3至4個貨櫃；居於外國的華人主要購買能醫治虛濕、固本培元的中藥材，「醫治咳嗽、氣管那些或會用當地的西藥。」他舉例，如黨參用於補氣，白朮及龍眼肉等也會出口，「當地人也會用中藥相關的調味料，包括丁香、八角和川椒等，既是中藥，亦是食材。」
　　本港中醫藥發展不斷變化，曾思源說，傳統上中醫藥的使用者多為年長一輩，但隨人口老化、移民潮等，使用中醫藥的人口結構也在轉型，如何吸引年輕一代接觸成為業界未來發展的重要課題。他指出，現時中藥的劑型和配法已更現代化，「不需要煲3至4小時才有藥吃，使用上更為便捷。」
　　他期望本港能加強推動中醫藥，讓市民感受到中醫藥在療效、使用門檻等其實不輸西藥。他提到，近代中醫藥已發展出各類專科，「希望更多年輕人知道，中醫藥發展與時並進，且在用西藥時可同時選用中藥。」
重症角色減弱 轉向勞損治理
　　民間中醫藥業的另一支柱是「跌打」。昔日本港有不少跌打醫師，1999年《中醫藥條例》實施及2000年中醫註冊制度生效後，跌打被納入「骨傷科」，過渡期間有逾15年執業經驗的跌打醫師，可豁免資格試及審核程序，直接註冊為中醫。
　　梁天柱的父母皆是跌打醫師，他自小生活在前舖後居的醫館長大，看着父母治療病人，也對跌打感興趣，長大後接手醫館。他說，上一代的跌打師傅10個裏面有9個都懂得功夫，「以前學功夫的人較多，在練習或與人打架容易受傷，武館往往附設醫館以處理學員日常碰撞，而學功夫到一定程度，就會順便學跌打，幫師傅處理醫館事務。」
　　梁的父母也在此背景下入行，上世紀90年代功夫式微後，兩人從教授功夫轉為全職跌打，為提升專業知識，輪流到廣州的醫院進修，使技術更正規與系統化。
　　梁天柱認為，跌打與西醫骨科相近，都以實體結構（關節、韌帶、肌肉）作診斷基礎，跌打在固定骨折時，會使用夾板固定，可以根據消腫情況定期調節鬆緊，更有彈性。相較於西醫打石膏，消腫後穩定性會降低，且需要長時間的物理治療，跌打治療可以同步進行。
　　他提到，舊時患者常因體力勞動受傷，如斷骨、扭傷等，過去跌打醫館如「家庭醫生」，從扭傷、裂骨、斷骨到固定夾板都能處理，認受性極高。隨現代醫療進步、急症科普及，市民遇上傷患多直接求助醫院，跌打在重症處理的角色相對減弱。他指，現代患者多因長期使用手機、電腦造成頸、肩、腰勞損，因此在醫館加入了正骨、啪骨等項目。
　　出身跌打世家的中醫何國偉也指，上一代用草藥當敷料，現代病患皮膚容易敏感。他入行時處於中醫新舊交替的過渡期，「不同於我父親那一代，他們有經驗、用草藥，有些抗拒現代醫學；我們就會去接受，始終當時年輕，再加上那時國內開放，北上令眼光變闊，有很多東西都可以看到，那些老教授都很歡迎我們去參觀。」
　　中醫藥觀念隨時代而演變，他的家庭深有感受。何國偉的兒子也有學中醫，他指，兒子那一輩較偏向「學院派」，「我們上一代很少講理論，只講病理性的東西；新生代會引用某醫學教授的往例，有臨床實證和資料，而非只靠『經驗』。」
　　何國偉坦言，上一代較難把經驗系統化、理論化說出來，「所以後生會覺得很落後，容易有意見分歧，所以大家對立，傳承或會有些分別。」要令中醫進一步「緊貼潮流」，他認為需要獲得市民的認同，「不論老一輩或小一輩，大家共同專心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