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黑神話悟空 與動畫多媒體敘事｜智凝都會
發佈時間：15:15 2025-06-10 HKT
從導演餃子的《哪吒》系列到現象級遊戲《黑神話．悟空》，中國動畫與遊戲正以多媒體敘事方式，重新定義古典神話的現代演繹。兩者皆以「反叛精神」為核心，透過技術革新與隱喻敘事打破媒介邊界，開拓跨領域藝術的無限可能。
《哪吒》的「反叛哲學」
《哪吒》系列之一、於2019年上映的內地3D動畫電影《哪吒之魔童降世》以「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吶喊，顛覆了傳統神話的宿命論。導演餃子透過3D動畫的視覺張力——如哪吒化身「火燄蓮花」的場景，將水墨美學與數碼特效融合，賦予反叛精神一種暴烈而詩意的表達。這種顛覆性改編不僅在角色塑造上打破非黑即白的二元對立（如龍族與申公豹的複雜性），更透過動畫的動態敘事，讓觀眾直觀感受情感衝突。
至於角色扮演遊戲《黑神話．悟空》則將反叛推向更隱晦的維度。遊戲以「天命人」重走西遊之路為主線，常規結局中主角戴上緊箍、化為巨石的意象，暗喻體制對反叛者的收編。然而，真正顛覆性的敘事藏在六套章節結尾動畫中。這些短片分別對應佛家「六根」（眼、耳、鼻、舌、身、意），以不同藝術形式（2D手繪、3D建模、定格動畫）解構「西遊真相」，並透過互動設計，逼使玩家主動拼湊隱藏劇情。例如，惟有解鎖所有支線任務，才能觸發最終動畫《未盡》，揭開「反抗永續」的真實結局。此種設計，呼應了著名作家海明威的「冰山理論」——水面下的八分之七真相，需玩家自行挖掘。
《黑神話．悟空》的「六根隱喻」
《黑神話．悟空》的章節動畫既是獨立藝術品，亦是遊戲機制的延伸。首章《看見》以2D水墨風格描繪黑熊精與金池長老的未載前緣，黑白對比與留白筆觸暗示「眼見非實」。第二章《聾》採用定格動畫，講述凡人因放縱心魔墮入悲劇，全片以環境音與肢體語言呼應「耳根清淨」的佛教隱喻。第三章《屁》轉為東瀛寫實視覺風格，呈現黃眉祖師與金蟬子的詭辯，荒誕台詞諷刺教條主義，結尾梵文吟唱的「人欲即天道」以音畫反差顛覆敘事框架。第四章《勿聽》以工筆重彩回溯天蓬元帥的禁忌之戀，畫面模糊對話凸顯「言語無力」的困境。第五章《不由己》結合大開大合的戰鬥風格，刻畫牛魔王被體制異化的肉身，機械關節與傳統剪影的交織隱喻「身困心自由」。隱藏動畫《未盡》以極簡線條勾勒天命人覺醒瞬間，無聲無色中緊箍碎裂音效象徵「意念」掙脫桎梏。
這六套動畫的設計，不僅是劇情補完，更透過「媒介轉換」強化互動性。玩家須在遊戲中收集《影神圖》碎片、破解環境謎題，方能解鎖動畫，使「觀看」本身成為一種敘事參與。此種「文本互動」呼應了俄國文藝理論家巴赫金（Mikhail Bakhtin）的「眾聲喧嘩」（Heteroglossia）理論——動畫中的多重視角（如「虎倀」與「瘋虎」的矛盾敘事）逼使玩家在矛盾中重構真相，如同《哪吒》電影中「善惡模糊」的道德困境。
面對多媒體敘事浪潮，動畫教育亟需培養「技術與人文並重」的創作者。香港都會大學便正積極籌辦首屆世界大學動畫獎，為全球動畫學生打造一個展示作品、交流創意的國際舞台。大賽亦希望與同仁一同深耕文化底蘊，以人類獨有的想像力突破語言與文化的藩籬，共同用動畫構建一個更豐富多元的視界。
首屆世界大學動畫獎
從哪吒的「火燄蓮花」到天命人的「未盡之眼」，中國動畫正以多媒體敘事改寫神話的當代意義。如何將《黑神話．悟空》的「六根隱喻」或《哪吒》的「反叛哲學」轉化為跨文化共感語言，將是新一代創作者的挑戰。當技術與隱喻共舞，觀看與互動交織，我們迎來的或許不僅是產業革命，更是一場屬於敘事藝術的文藝復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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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香港都會大學人文社會科學院 署理創意藝術學系主任及助理教授邵棟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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