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紀豪 - 回憶殺 | 無名指
1960年4月16日下午2時59分,旭仔和蘇麗珍一起盯手錶看,「因為你,我會記得這一分鐘。」他對她說。以前看《阿飛正傳》覺得這段很造作,人到中年才知道,有些事不需波瀾壯闊,也會記得一輩子。
最近和朋友聊起舊事,30年前恍如隔世,某個場景卻牢牢記住了,感覺我們相識三分一世紀,只為那一夜。「回味」一詞很有意思,因為記憶裏我先想到氣味,然後聲音,最後才是影像。
回憶美好,卻求之不得,越是想記住,越是記不起。上世紀90年代有心理學家做實驗,給24個人偽造童年走失事件,讓他們回想經過,結果竟有7人說得出其中細節。這個實驗旨在說明大腦會創造虛假記憶(false memory),我卻悟出「不思量,自難忘」的道理,不需刻意記住,回憶會自動篩選,「要記得的,我永遠會記得。」旭仔跳火車前這樣說。
傳說有些人臨終時會在腦海中浮現難忘往事,像是給人生做個總結。大陸有個流行用語叫「回憶殺」,最初指動漫或劇集重要角色死前閃現記憶,後來引申至回想舊事而產生情緒。至於為甚麼用「殺」字,好像沒有甚麼說法,或許因為和死亡有關,也可能某些回憶實在很「要命」。
我不知自己是否特別喜歡懷舊,但有時想起一些舊事,會沉浸進去,三月不知肉味。如果走到最後真有回憶殺,我希望記得越多越好。人生也許苦多於樂,但我還是捨不得。
資深唱片人兼樂迷
愛讀書愛行路
譚紀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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