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純恩 - 陽澄湖邊 | 好好過日子
下了一夜雨,早上醒來,陽澄湖邊白霧茫茫,酒店的大花園浸在濕潤之中,所有的樹葉上草葉上都凝着亮晶晶的水珠,映着水色天光。人工湖上一片垂柳倒影,湖水深綠。幾隻鴨子游在水中,羽毛潔白,襯在綠水中特別亮麗。白色的鴨子見過,這麼白得發亮的鴨子則不多見,像是從黃永玉畫裏飛出來的。
酒店很新,花園很大,一直通到陽澄湖邊。花園裏的樹也很新,看得出是不久前移植過來的,還須假以時日才能鬱鬱蔥蔥。幾棵桂花樹倒是開過花了,還剩下些花在樹上,風吹過的時候,聞得到浮動的暗香。水道上橫貫了幾座橋,倒映在水裏構成了漂亮的圖畫。湖邊景色,須有這種霧氣朦朧的模樣才有意思,特別江南。
在水邊勾留了一會,看幾個香港來的習畫的朋友拿着小簿子寫生,一草一木畫得十分生動,很是羨慕。時近中午,退房上車,去湖另一端的「湖濱蟹府」吃飯。吃飯前先帶同行的朋友去餐廳後面看蟹,今年雖是大閘蟹的小年,但劉老闆替我們留着的依然是上等貨色,隻隻半斤以上,蒸好上桌,隆隆然振奮人心,隆隆然拍照留念,隆隆然祭了五臟廟。
吃完蟹,上菜。大菜之中,除了那條令我朝思暮想的紅燒大鯿魚之外,今年還有新猷,便是一道烹製了五小時才上桌的東坡肉。一大塊肉用稻草紥住放在大碗之中,濃油赤醬,皮色錚亮。沉甸甸端上桌來,剪開稻草鬆綁,大肉猛然一抖。用刀輕輕一劃,皮肉應手而開,入口嚼之,肥處不膩,瘦處不柴,鮮美濃郁。
如今吃飯,真正吃飯的人卻不多,環顧四桌人,都只顧吃蟹吃菜,竟無一碗米飯。但有如此佳餚,怎可沒有米飯相陪?馬上叫伙計上飯,初時個個猶豫,後來見我用紅燒鯿魚汁拌飯吃了兩碗,東坡肉汁拌飯又吃一碗,歡愉感染之下,人人捧起飯碗,結果把店裏的飯都吃光了。
李純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