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射针——深圳先行示范区与香港

  深圳经济特区建设四十周年纪念,习近平再次南巡并参与纪念大会,事前中央政府还发布了一份深圳作为「先行示范区」的改革试点方案,勾划了二○二○至二○二五年深圳发展的思想与方向。如此高的规格,显示了这不但是深圳而且是全国性的国策,港人可从中得到甚么微言大义?
  有几点要注意。首先是「先行示范区」这个概念在经济学界中,过去数十年有一个叫「特许城市」(Charter City)的说法,主要是前年经济诺贝尔奖得主罗默(Paul Romer)所推动的。罗默认为,世界银行及西方国对落后国家的经济援助,过去都起不到多大的正面作用,所以他建议一些国家不如划出一小块土地出来,作为新制度新政策的试验田,若试验失败,也不至于影响全国,若是成功,则可在全国各地复制。
罗默从前也认为,香港实际上正是扮演着「特许城市」的功能,其实施的制度带来了自身的成功,也启发了中国改革开放的思想,香港的影响力由是辐射到深圳,大湾区以至全国,近年我知道他对香港的制度很感兴趣,于是带他走访各处,增进其对香港的了解,很快地,他便掌握了「特许城市」这一概念其实与邓小平所推动的经济特区,其实是同一回事。罗默也就把兴趣转移到深圳这一最成功的特区去,并把自己变身为一个深圳专家。
  在方法学上,既然中国走的路前无古人走过,所以不会有理论指引,这便要靠较小规模的试验去确保新制度的可靠性有效性,所以特区或「先行示范区」这方法是很具科学性的。香港从前也许并无主观意愿去充当试验田,但在实际效果上,她却扮演了此一角色,因此,内地人民从前对上一代的港人存有不少敬意,也崇尚香港的潮流,中央也高度重视香港的作用。
  不过,今天时代已变了,一方面是香港自己的制度已暴露出重大的弱点,高度的自由变为滥用自由,法庭判案的任意性使人大开眼界,民主变为带有暴力性破坏性的民粹主义,市场经济有些环节遭到不恰当的扭曲,造成楼价飞升及从此而来财富分配的不均,都使香港这一「导师」沦为反面教材,提醒了中国人民要从香港的经验中学懂如何防微杜渐。
  另一方面,中国科技及生产力的飞速发展,也显露出中国目前的制度也未必足以应付百年来最重大历史转折。中国往前走下去,不可能照抄西方已呈败象及老化了的制度,中国还是需要继续进行新制度试验,最合适最有能力试验区不再是香港,而是深圳!这次包含二十七条的试点方案公布出来,深圳获得不少推行新制度的权力,正好坐实了深圳在全国发展先行领导地位,香港的「导师」身份已一去不复返矣!
  香港还可做些甚么,以挽回自己在全国的一点地位?这倒要看香港可以做出甚么贡献。这里有三个障碍。
  第一、我们近年早已听到所谓「中国速度」这一说法,它意味着中国的科技及各方面发展是井喷式的,快得使人目瞪口呆,到内地探访旅游的,每隔五、七年,便好像去了另外的国家一样。在当前中英科技战经济战中,中国人民都常在计算日子,要多少个月或多少天,才可把美国的遏制抛诸脑后,速度是很重要的考量。反观香港,近年来社会诸事失去方向,政府做事温温吞吞,事事寸步难行,不倒退已是万幸,与「中国速度」更是脱了轨,深圳纵有意愿与香港合作,但别人不会被你拖着后腿的。
  第二,特区政府「为官避事不觉耻」,在抗疫一事上只能做到与病毒打拉锯战,连全民强制验疫也不敢做,如何把潜伏于社区中的隐性传播链揪出来?全民验疫成本不低,但经济效益却很多倍,不做是愚蠢的行为。没有本地个案,内地对开放边界口岸一定十分顾忌,通不了关,港人的家庭及精神损失有多大,经济上与深圳或大湾区的融合,岂不可笑?特区政府在验疫上的叹慢板策略,已远远跟不上时代的需要了。
  第三,我不大担心金融业,香港这方面很强,仍可对中国发展起到贡献。但金融业占香港GDP不足两成,就业人口不足一成,而出入口贸易及物流业在经济板块中比例不断萎缩,香港必须另找新的动力,最明显的便是高科技生产。
  不过,香港的高科技尚未成气候,与深圳不可相比,但落后中却另有先进之处,香港高等院校的科技研究不少是世界级的,但缺乏将实验室的成果转化为经济产能的能力。这方面倒是与深圳可以互补。不过,我们尚未见到一些有效而且具规模的政策,所以我对此种科技上的融合,也只能乐观其成但不会太存厚望。    
雷鼎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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