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纯恩 - 语言学 | 好好过日子

  北方朋友初学广东话,十分起劲,学得一些,张口就说,不料听在广东人耳中粗口连篇,旁边的人都笑死了。

  当事人则懵然不知,问我笑甚么,我便告诉他粤语发音要小心,一不小心,就说粗口了。他又问哪些字的发音要小心,我便耐心教导,先让他把七和九这两个数字的音咬准,不得疏忽。他很用心学了两遍,根本分不清区别在哪里,七七九九大声说了几次,旁边的广东人又笑死了。

  我就跟他说四十六年前我刚来香港学讲广东话的事情。那时候我知道广东人说「我想甚么甚么」,会说「我谂甚么甚么」,但我又不知道说那个「谂」字的时候要把嘴巴合起来发闭口音,所以总是张大口跟人说那个「谂」字,每次说完,都觉得听者或一脸愕然,或笑得要死。后来当然知道原因了,但生怕控制不好忘了合口得罪人,大概有半年多时间,只要说到「我谂」,我就会说「我想」。还有就是在茶楼喝茶的时候,叫「马拉糕」叫错了尾音,引起满堂惊愕,后来也不敢叫马拉糕吃了。

  北方朋友对于这些一时是理解不了的,我就列了张简表,叫他拿回家去私下练习,练好了才出来见人,他很认真地记下了。我告诉他,学语言是要有点天分的,我认识几个在香港生活了大半辈子的上海老人家,他们至今说「我谂下」,还是不合口的。说到这里,旁边的香港朋友们不知怎地论起了岁数,你多少岁,他多少岁,问到我,我说「奔七」矣!朋友说我看起来不像,我说今年六十九,「六九奔七」,啱唔啱数?朋友们哄堂大笑。那个正在努力学广东话的北方朋友奇问这有甚么好笑的?我说你现在的粤语还是初阶,要等再进几阶才会明白,他又记下了。我这篇稿,是写给粤语精进者看的。

李纯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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