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纯恩 - 讨债还债 | 好好过日子

  初夏,许多春天出世的小鸟羽翼丰满,都会跟着大鸟飞了。但觅食的责任好像还是像雏鸟在窝的时候一样,由大鸟来负责。比如麻雀,小鸟跟着大鸟飞,飞到树上,大麻雀将小麻雀安顿在树枝上,然后自己飞出去觅食。找到食物了飞回来,那小麻雀见了,马上张大嘴叫,大鸟就将含着的食物喂到小麻雀嘴里,那食物即使掉在小麻雀脚边,牠也不会去拣,只管张大嘴等大麻雀将食物啣起来再放进牠嘴里,真的是饭来张口,张口就有饭。

     未成年的小麻雀,嘴边是鲜黄色的,跟形容人一样,「黄口小儿」。那一圈黄色,到鸟长大了会变成黑色,那时候就要自己觅食了。

     黄口小鸟的饭来张口显得非常理所当然,只要张大口叫,大鸟就一定会喂牠的。那情形,便如一个讨债一个还债,天经地义,没得含糊。我家窗外的大树上,近来时不时就见到这样的讨债还债风景,见到了,便联想到人类,都一样。只是黄口小鸟等到嘴边黄色退去,变了成年麻雀,父母的责任就完了,牠就得自己负责生死了。但人类的黄口小儿即使嘴边长出胡子了,父母的债务还是未清的,尤其是中国人,「养儿一百年,常忧九十九。」那是一辈子的债主,若肯减息已是上上大吉,但本金一定要还到你走的那天。

     鸟养儿,是短期债,人养儿,是生死约。

李纯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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