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邵国华 追忆《YES!》青春年华

邵国华是港台DJ,《三个寂寞的心》大受欢迎;他曾在香港最具代表的文化杂志《号外》担任总编辑;亦编写过喜剧《三人世界》,荣获第8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编剧,更主演过电影《救世神棍》……不过对我影响最大的,是他有份创办的年轻人杂志《YES!》。

是隔开但也近

我年轻时较多听叱咤903(年轻人嘅电台),少听港台邵国华、梁继璋、倪震主持的《三个寂寞的心》,但他们的台歌到今时今日也懂得哼唱:「三个寂寞的心~是隔开但也近~」(改编张学友陈慧娴《一对寂寞的心》)也因当年正值情窦初开,对恋爱事一窍不通,对著心仪对象一筹莫展,因此买了由电台节目衍生的丛书《寂寞人寂莫心》,封底如此介绍:「邵X华、梁X璋、倪X博士,专医爱情奇难杂症……书中的《爱情秘笈大全》,熟读当中的十一式以后,便药到病除,心病得愈。」当年这些爱情分析几乎每字每句都钻进我心坎,有用无用还是其次,看他们的书就跟听他们的节目一样,都总是感到津津有味满戴而归,仿佛「塞咗好多嘢落袋」。

今期边个做封面?

每一个年代都会有有一群年轻人创业招揽年轻人市场,像这一代游学修的「试当真」、早一轮林日曦的「100毛」,而90年代就是由邵国华、梁继璋、倪震合办的杂志《YES!》。《YES!》创刊于1990年,80年代的哀愁依然徘徊,踏入90年代,大家都希望寻找快乐的理由。90年代也是偶像盛行的年代,四大天王冒起,但凡有他们做封面的杂志都被疯抢,情况一如今时今日的姜涛、Anson Lo、Edan、Ian做封面。也因此,每星期到报纸摊档「睇吓《YES!》今期揾边个做封面」成为例行公事,作为男生的我当然希望女星做封面,早期出现频率最高的是周慧敏、杨采妮、叶蕴仪;后期有一段长时间由陈慧琳、容祖儿和Twins称霸;有时也会出现过江龙,最疯抢是林志颖、周杰伦,小猪也是常客;我作为日迷有时看到酒井法子、内田有纪出现当然雀跃万分,有时甚至会剪下内页过胶保留。《YES!》也试过手绘封面(创刊号也是手绘),都是美少年美少女,走温柔绮丽色调风格,甚有90年代港漫色彩,情怀满载。

期待熟人现身「城市惊喜」

《YES!》每期过百页内容,最吸引当然是打头阵的「城市惊喜」,当年不少参加者后来都加入了娱乐圈,如蔡卓妍、张柏芝、官恩娜、徐子琪、蒋雅文、黄宗泽、唐宁、梁洛施丶李彩华丶陈静等。不过相比这些明日之星,近在咫尺的距离更令人兴奋。那时候最喜欢看那一期的女生穿甚么校服,再看看资料表上她来自哪一间学校,如果是跟自己同区及认识的中学便会非常亢奋,会八卦「原来隔离班阿边个系佢细佬~」、「原来佢同我住同一个屋苑~」,有一种身边人变成明星的莫名兴奋(但明明唔关自己事)。除了「城市惊喜」,后来还有「男城市惊喜」惠泽女读者,更举办过「校花校草选举」,最记得袁伟豪那一届,不是记得袁有几靓仔,而是记得围绕著袁的那些其他参赛者何其甩皮甩骨……

华少元祖二创歌词+Cosplay

《YES!》也是香港玩二创改歌词的元祖(再之前有卢海鹏阿灿《欢乐今宵》跟曾志伟林敏聪《开心主流派》)。如今改歌词盛行,人人都听过「高登音乐台」漏奶等人如天籁的歌声,还有早几年《100毛》搞的劲金歌曲分奖典礼。当年《YES!》也有二创歌,但因为当年互联网还未普及,无得在Youtube拍片,于是在每期改歌词专栏除了附有二创歌词以外,还非常大费周章地找一位仁兄模仿歌手造型拍摄封面硬照,而那位仁兄正是华少!华少Cosplay过的歌手多不胜数,有陈奕迅、周杰伦、黎明、郑伊健、张国荣,最令人刻骨铭心是扮郑秀文《如何掉眼泪》的《姨婆掉眼泪》,其中几句歌词到现在也琅琅上口:「姨婆掉眼泪 自知讲乜都不对 四伯娘话劈友 独家的率先斩佢 斩咗有罪 离场时伦常浴血秘密 详情在报纸里」,后来郑秀文拍广告时也试过翻唱这恶搞版,可想而知其经典程度。

将征友带到90's

《YES!》还带起另一个热潮:征友,再正确一点说是「将征友带到新世代」。写信做笔友这玩意由来已久,但《YES!》将之翻新,变成为90年代年轻人潮流玩意。杂志早期征友是不可留电话号码的,你想识那个人就要寄信给编辑部,再经由编辑部Pass给当事人。不过后来大概嫌麻烦,就连电话号码也刊登了。我也曾经透过这途径认识朋友,当然是个女的,我们有谈电话也有书信来往,谈不够两次便互相要求相片,我千辛万苦找了张(自以为俊俏)的照片,想不到对方却寄来一张班相,再叫我猜猜谁是她……后来也有约出来「踩冰」,但最终没有在冰场相应,一段大好姻缘就这样无疾而终。

倪匡帮个仔写《少年卫斯理》

除了睇靓女、睇华少和征友,当年我暗地里也是一位文学少年。《YES!》有连载小说,自己最记得有二,第一篇是大名鼎鼎的倪匡写《少年卫斯理》,阿仔「勒令」老窦出山助其一臂之力,后来结集成小说,倪匡在小说的序如此写道:「《少年卫斯理》的由来很突兀,倪震出版少年杂志,要我写卫斯理少年时代的故事。主意是他想出来的。推辞数次不果。执起笔来,故事倒源源不绝。于是,就有了这本《少年卫斯理》。」小说中的卫斯理依然是「熟悉中国武术」的那位卫斯理,除了有外星人出现,更有初恋女友祝香香登场,对于自少从母亲书架拿卫斯理小说来看的我自然阅读得不亦乐乎。

梁望峰轻小说《波动情》

第二篇是同样在当年大名鼎鼎的梁望峰。他当年替《YES!》写了一个以《街霸》为主题的作品,作品名称叫《波动情》。格斗游戏《街头霸王》当年令全香港甚至全地球所有男生都非常热枕,香港漫画家许景琛绘画的《街头霸王》更是卖个满堂红。当年日本轻小说还未流行,谁又能想到《街霸》在香港也可以发展成小说!小说第一章已是男主角失恋到了机铺玩《街霸》,然后认识了另一位女生,后来也有以《街霸》决胜负赢得美人归的桥段……剧情很很中二,但那时包括我在内的读者的实际年龄跟心智也正是中二(中二病万岁!)。很多年之后我甚至千辛万苦在二手市场买回这套单行本,据知后来书名改成《街霸少年》及《情陷快打》,感觉总是不够《波动情》唯美浪漫。

周慧敏宫廷服YES!Card

说《YES!》当然不可不说YES!Card,当年男生们都爱万变卡,不管是《圣斗士星矢》、《龙珠》还是《功夫猫党》都要储齐一套,不爱动漫爱追星的就会扭YES!Card。当年YES!Card特别卡款比万变卡还要多,有普通卡、闪底卡、夜光卡、幻灯卡、透明卡,最值钱是闪金签名卡,签名卡也分为金签、银签及彩签。说起值钱,当年很多红星YES!Card都有炒卖价值,四大天王自然最抢手,但炒得最劲的是周慧敏,当年Vivian一张穿上白色宫廷服的YES!Card成为疯抢Item,炒价高达四位数字,成为不少扭卡者的头号目标,大家都站在YES!Card机前期待周慧敏的来临。当年扭卡地点除了自家专门店YES STATION外就是美国冒险乐园,跟女生一起「唱金币掟彩虹赢公仔再扭Yes!Card」几乎成为拍拖一条龙指定动作,至于能不能逗你心仪对象开心便看你手气好不好。如果不想花钱扭Yes!Card又想欣赏偶像美图,当年《YES!》还有推出写真集《YES! IDOL》,就是将杂志内的偶像照片放成A4 SIZE,除了周慧敏,当年杨采妮、叶蕴仪、Twins做封面都成为大众抢购对象。

人言将所有凡人作弄

《YES!》还有太多经典内容,例如专门解决青少年性问题的「Miss SEX专栏」;还有最早期让中学生来信抨击学校、挑战老师权威的「校园投诉组」;再加上全书鼓励中学生谈恋爱、追星、交友、发明星梦……这些元素加起来当然惹来当时不少学校以及卫道之士的大力讨伐,口诛笔伐,报章及电视上不乏声讨《YES!》的文章,说他不是读物而是毒物。不过这些年过去,如今在Facebook、Instgram跟YouTube翻两翻,发现更离经叛道的内容彼彼皆是,你觉得是时代进步还是社会风气变本加厉败坏悉随尊便,唯一不可推翻的是:那个年代写作与出版,都是自由的。《YES!》唯一一样注定错误的,是当年以杂志庞大影响力去黑化一个艺人,帮他改花名、恶意中伤他。很多年之后,倪震正式向刘锡明道歉,也有网民在网上发起道歉,不过同样不可逆转的是:当年当事人所受过的心灵伤害以及星途,就这样被无辜摧毁,一去不复返。将凡人作弄的不是苍天,是可畏的人言,人言可畏在哪一个年代都是现在进行式,君不见阿仪都被消费他的人捧上天,再被「私追」至锒铛入狱。

后记:接紧生命抛给我们的波

感谢邵国华有份参与的《YES!》,它陪伴了香港80后、90后的青春,也同时创造了青春,为我们这一代留下美好而开放的回忆。邵国华在一个访问中曾以棒球赛比喻人生,当时的他已因舌癌切掉五分之二舌头,也患有肝硬化、甲状腺功能失调、肾结石和大颈泡等病症。邵国华说:「疾病对我的影响,就如生命抛给我的波,未至于大到几乎接不了,我仅仅接得住,我有的是正常人的反应。而有些病友,根本接不住,被那个波狠狠击倒。」在这段严峻的疫情期间,期望每一位香港人都跟邵国华一样怀著坚强的意志,狠狠地接住生命抛给我们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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